歲月裡失蹤的大黃犬

2014-05-23 at 16:47 │ 原作者:至秦 │ 資料來源:至秦   發表人:秀威資訊
紅與灰

紅與灰

  • 作者 / 昆吾
  • 出版社 / 獨立作家(秀威資訊)
  • 出版日期 / 2013-10
  • ISBN / 9789868994607
  • 定價 / NT$ 340
  • 優惠價 / NT$ 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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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天我和同事在單位的食堂裡聊天,不知怎的聊到童年時的自己忘帶鑰匙被關在門外的經歷,熱心的鄰居和漫長的等待似乎引起了大家的共鳴,而有個同事忽然想起了隔壁人家的大黃犬,“啊,真的,要不是你說起,我已經想不起隔壁人家的大黃犬,它是我人生的第一個夥伴。”
  
  她嘴裡的那條大黃犬似乎就是平民百姓家隨處可見的黃狗,學名大約叫中華田園犬,而如今想來大黃犬可以做的事情也很有限,不會說話,也不亂叫,就是搖著尾巴走出來蹲坐在她的身邊,陪伴她完成那不知何時會終止的等待。
  
  “可是有一天,那條大黃犬突然走失了,再也沒有回來,沒有人知道它去了哪裡。這是我小時候第一次體會到憂傷……”同事說道,我們直覺地想著肯定是被人抓走添菜了,可誰都沒有說出口。大家約好似得轉移話題,等到午飯用畢,一起走回辦公室的路上,她驀地說道,“我想,我童年之所以對這件事感到一種空落落的悲哀,是因為沒有人給我一個交代。”
  
  其實同事還說了好多的話,說她才知道為什麼看到街邊的黃狗都感到特別親切,也說她才知道為什麼恨人不告而別……
  
  原諒我用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來比附昆吾兄野心勃勃的大歷史,說實話,我不喜歡《紅與灰》這個書名,兩種色調的含義太直露,缺少讓讀者猜不透的餘味,而且還因為書名會令人想起司湯達那部家喻戶曉的名著《紅與黑》。可是如果闔上書本閉目靜思,書裡的每一個人物都是于連,每一個人物都是外鄉人,都是懷揣理想來中國的政治心臟北京闖蕩的年輕人,其實早在他們被捲入身前身後的歷史漩渦前,他們也只是用濃重的理想色彩來塗抹國都,塗抹青春,所以才有了那種希望憑一己之力力挽狂瀾的天真,我想,這才是小說尾聲時蕭鳴終於明白的,他的青春已逝,不是因為他的年齡已過而立,而是在於他認清了自己的天真,認清了自己個體的渺小,也認清了政治心臟裡錯綜複雜的權力關係,而最重要的在於,他終於知曉這一切與己無關。
  
  我說作者野心勃勃,正在於他力圖用情欲的精緻外殼來裝載共和國的跌宕歷史和思想史,昆吾兄說他鍾愛韓國電影,鍾愛那種一觸即發的緊張氛圍,確實,在小說中,這體現為強暴與被強暴,誘惑與被誘惑的關係,然而,有趣的是,其中的男女關係發生了具有反諷意味的倒置。閻王和秦廣這兩個強暴者推動著情節的發展,閻王佔有芷琪和她的母親,而秦廣則一直將自己墮落的原因歸結于芷琪婀娜多姿的身體。可是,閻王恰恰成為了讓芷琪發現自己身體砝碼的關鍵人物,他的被殺也成為芷琪勇氣的來源,秦廣則更不必說,他在情欲的過程中竟然發現自己不是高高在上的主宰者,而是個堅持不住,需要“停下來,不要”的懦弱男人。不僅如此,小說中的其他男性無一例外都有令人啼笑皆非的一面,現實語境中當紅女明星口裡喃喃的一句“我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在昆吾兄筆下扭曲為“我通過征服女性來征服世界”,最典型的是張瑨,他披著自由主義和普世價值的外衣游走於多名女性之間,以書生的柔情馴服了農村來的純真少女佩瓊,又以青年才俊的外表成為女白領陸雲的男友,還想用“真情流露”的告白來融化芷琪這個冰美人,這首先對這類人維護既得利益的醜惡嘴臉進行了惟妙惟肖的描摹,繼而對政治話語進行了瓦解,因為小說中的張瑨後一個追逐的物件是徐娘半老的周阿姨,而這個周阿姨——看,又是個女人,才是昆吾兄在小說中塑造的真正屬於最高集團一員的人物,如果陽是顯教,陰是密教,那麼真正的政治核心其實是鏡花水月,捉摸不透,而且如果我們從女性的角度來看這些男性,不過都是周阿姨的工具,那麼表面的波濤洶湧不過只是魚筌,每個人都以為能抓到魚,到頭來其實只是撈了月亮。
  
  小說的另一大主題當然是每個人的過往,這些人都有其獨特的政治背景,正好代表了共和國歷史以來的各色人群,他們思維的分裂很大程度上也是歷史大潮中個人經歷的起伏決定的,沒有人真的能跳出自己的階層和經驗做冷靜而理性的分析,這也戳中了現今知識界左與右謾駡與分歧的痛脊。甚至,小說裡暗示,經濟發展並沒有彌合歷史遺留的縫隙,最好的例子就是芷琪,表面上她與曾經打死親祖父的hwb周阿姨已經冰釋前嫌,但其實她只不過在經濟發展的主流中為自己覓得一個新的目標,不在乎利用與被利用,而到最後她終於發現周阿姨的道歉並非道歉,利用與被利用的關係中其實自己永遠是棋盤上的棋子,更重要的是,那些過往的傷痕遺留給她的瘡疤隨著她逼迫自己投靠主流而愈演愈烈,她需要靠情欲的發洩來掩飾內心的空虛。這也是小說中其他人,包括激進的方炬,他們的悲哀之處。
  
  在我看來,這些形形色色的人物之所以總是踏上錯誤的征程,甚至將仇恨與暴力不加選擇地施予別人,正在于他們童年時的創傷沒有一個交代,不僅是他們的童年,還有他們父母的童年,他們祖輩的命運都沒有交代。他們在尋求一個交代,不是假惺惺的道歉,而是簾幕之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不然,這個瘡疤勢必會留在他們的思維中,成為他們人生的窠臼,思維的鐐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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